新華社記者 袁慧晶

位于江西的景德鎮(zhèn)御窯博物館內有一面“網紅墻”，展示了65件明代“空白期”青花瓷枕的修復件。這些瓷枕曾以碎片的形態(tài)深埋地下十余米數(shù)百年，又在文物修復師手中重獲新生，成為研究“空白期”官窯瓷器的重要實物依據(jù)。

史料記載，從明代永樂年間開始，官窯瓷器上便有落帝王年號款的傳統(tǒng)。然而，十五世紀中期，即明代的正統(tǒng)、景泰、天順時期，帝位更迭頻繁，鮮見有明確紀年的陶瓷器物。由于不書年款，史料記載又語焉不詳，這三朝的官窯瓷器面貌模糊不清，這段時期被稱為中國陶瓷史上的“空白期”。學界曾一度以為，這一時期沒有生產官窯瓷器。

2014年，考古工作人員在景德鎮(zhèn)珠山區(qū)御窯廠北麓保護工程中發(fā)現(xiàn)了厚度約為50至80厘米的“空白期”地層?！皬脑摰貙映鐾?、清理出來的瓷片數(shù)以萬計，除瓷枕之外還有其他器形，僅把這些屬于瓷枕的異形殘片分辨出來，我們都用了很長時間?！睍r任景德鎮(zhèn)市陶瓷考古研究所所長的江建新告訴記者，這批瓷枕在拼對修復之前，必須經過全面的考古整理。

此后，景德鎮(zhèn)御窯博物院運用“多級分類、系列復原”等修復方法，于2021年成功拼對修復出116件青花如意頭形枕。同類型的瓷枕未見于北京故宮博物院等其他主要博物館。

完成初步拼對的部分瓷枕修復件。（景德鎮(zhèn)御窯博物院供圖）

景德鎮(zhèn)御窯博物院院長翁彥俊介紹，瓷枕產生于隋代，在唐朝流行，宋代達到極盛，明朝時瓷枕較為少見。古代瓷枕有三種功能：寢具、隨葬明器、診脈所用的脈枕。這批瓷枕屬于實用器，用花卉紋裝飾，符合女性審美，被宮廷妃嬪作為寢具使用的可能性較高。

陶瓷修復師郝國江有幸見證了這批瓷枕的重生?！皞魇浪匆娨馕吨磳π迯凸ぷ鳑]有可參照對象，瓷枕要修復成何種形態(tài)、何種紋飾都只能靠自己摸索?！焙聡f，他們對瓷枕殘片再次細分時發(fā)現(xiàn)，有牡丹、芙蓉、卷草等10余種青花紋飾；在將枕底、枕面、枕墻一一歸類后，才開始拼對修復工作。

修復后的瓷枕器形一致，大小在長31.5厘米、寬23厘米、高12.3厘米左右。枕呈如意頭形，中空、枕面微凹、平底。枕面邊沿隨枕形勾勒雙線邊飾，其內繪青花花卉紋飾，側壁亦繪青花花卉紋飾。外底中間銅錢紋，以作排氣用。

修復后的瓷枕保留了接胎處的瑕疵信息。（景德鎮(zhèn)御窯博物院供圖）

修復團隊還發(fā)現(xiàn)，這批瓷枕的燒造工藝相對成熟，為模具制作，整體分為兩部分，上下接胎燒造，分段成型?！暗^大多數(shù)修復件的上下接胎處均有瑕疵，推測在燒造時就發(fā)生了脫落，這也是這批瓷枕被砸碎、未能送入宮中的主要原因?！焙聡f，為了更好地呈現(xiàn)文物，修復團隊在保留接胎處瑕疵的基礎上將瓷枕上、下部分進行粘接復原。

“在保護文物本體的同時，最大程度地展示文物承載的歷史信息，是御窯博物院秉持的文物修復理念。目前瓷枕墻展示的是修復后的完整件，未來我們還會進行分體展示，讓人們直觀地看到瓷枕的分段成型工藝、內壁的刷釉工藝、枕底部的銅錢紋氣孔甚至接胎泥脫落的瑕疵信息?！蔽虖┛≌f，這批瓷枕是首次發(fā)現(xiàn)的正統(tǒng)官窯瓷，對研究“空白期”官窯瓷器和制度有著重要價值，不但讓中國陶瓷史變得更加豐富和完整，也照見了昔日的社會生活和人文文化。